金融改革与农村经济发展

金融改革与农村经济发展内容摘要：

No. C2003026 2003-9 金融改革与农村经济发展 林毅夫 北京大学中国经济研究中心 2003 年 9 月 26 日 No. C2003026 1 金融改革与农村经济发展1 林毅夫 引言 “金融改革”和“三农问题”随着我国加入 WTO 进程的不断深化已经成为当前经济的两 大热点问题，也是新一届政府的工作重点。 改革开放以前，我国长期推行重工业优先发展的赶超战略，金融体系作为传统计划经济 体制中的一个组成部分，其制度安排以为这一发展战略的实现而服务。随着“放权让利”的 市场化改革的推进，由于资金密集的重工业不符合我国当前的比较优势，这一战略逐渐难以 为继，体现在金融体系上是，银行不良贷款急剧增加，金融风险不断累积，金融体系的改革 成为当务之急。然而许多金融改革方案的推行要么不见效果，要么仅是“治标不治本” ，更有 一些改革措施反而是“雪上加霜”。 金融体系的功能在于为实质经济的发展而服务，我国当前金融体系的改革，除了要解决 现有银行的呆坏帐和资本市场的泡沫及过度投机等诸多弊端外，还应该解决现有的以四大国 有银行和股市为核心的金融结构不适应于最大限度地支持我国经济发展的问题。由于我国的 要素禀赋结构的特征决定了劳动力密集型的中小企业会是我国当前和未来一段时期内投资回 报率最高、最有竞争力的企业组织形态，而中小企业的发展需要相应的金融体系来配合。由 于信息和交易成本的问题，中小企业成本最低的金融服务来自中小金融机构。因此，从发展 的角度看，我国应建立以中小金融机构为主的金融体系。 “三农”问题的核心是农民的收入问题，解决三农问题的关键是在于农村劳动力向非农 产业的转移，在减少农村劳动力的同时保持农业的持续、稳定发展。农村劳动力的转移和农 业的持续发展均须农村金融的支持，然而目前我国农村金融存在着种种问题：一来农村金融 组织不完善。从 1999 年开始， 全国上千家农村基金会全部关闭； 四大国有银行大规模撤并 31000 多家地县以下基层机构，目前仍在农村开展业务的国有银行分支机构寥寥无几；农村的邮政 储蓄只吸收储蓄不发放贷款。因此现在农村剩下的只有农村信用合作社。但是，一来农村信 用合作社整个行业规模不大，而且有相当部分信用社不良贷款比率较高，亏损严重，加上 10 年前遗留下的保值储蓄问题的历史包袱，整个信用社为“三农”提供的金融服务能力非常有 限。二来农村资金流向城市，农村资金不能很好的为“三农”服务。这几年，全国邮政储蓄 机构吸收的存款全部存在中央银行，中央银行又贷款给农业发展银行，农业发展银行的资金 专项用于农副产品的收购，这两块资金几乎相抵。到 2002 年 11 月底，全国农村信用社吸收各 项存款 19469 亿元，各项贷款 14117 亿元，两者差 5352 亿元，其中有价证券及投资 1812 亿元， 净存放中央银行 684 亿元，拆借给其他金融机构 1152 亿元，加上其他一些因素计算，估计从 农村流出资金约 3000 亿元（夏斌，2003） 。可见，农村金融问题制约了我国农村经济的发展， 因此要发展农村经济就要进行农村金融改革。 农村金融改革是我国金融改革的重要组成部分，它必须在我国金融改革的整体框架下进 行。中小金融机构在农村劳动力转移、农业结构的调整和农村的社会保障中扮演着重要的角 色。因此，大力发展中小金融机构对我国农村经济发展有着重要的意义。 1 本文根据 2003 年 8 月 15 日在北京召开的"中国农村金融改革"国际研讨会上的发言由姜烨协助整理成文。 2 本文将从当前金融体系的主要问题作为切入点，分别阐述金融改革与农村经济发展的关 系以及解决当前金融体系和农村经济发展问题的途径，并进一步澄清目前在金融发展方面需 要克服的几个认识性问题，同时强调发展战略、经济发展阶段对城乡金融改革发展的重要性。 一、 当前金融体系的主要问题 关于中国当前的金融体系存在的问题，理论界和决策界把焦点集中在银行体系的巨额不 良资产和资本市场的发展不足以及投机盛行方面，这些问题确实制约了我国的经济和金融的 稳定。然而，从经济发展的角度来看，真正的核心问题是我国当前的金融结构与稳定、健康、 快速发展经济的要求不相适应的问题。 就现有的金融结构来说，首先，我国银行体系的问题最突出的是四大国有商业银行居高 难下的呆、坏帐比例，以及农村信用社比四大国有银行更高的呆、坏帐比例。这是现在国内 外学术界和政策界经常讨论的问题。据中国银行业监督委员会的统计显示，到 2003 年 6 月末， 境内银行业主要金融机构不良贷款余额合计 2.54 万亿元，不良贷款比率平均为 19.6％。其中 国有独资商业银行、政策性银行和股份制商业银行的不良贷款余额分别为 20070 亿元、3340 亿元和 1967 亿元，不良贷款率分别为 22.19％、18.61％和 9.34％，可见四大国有商业银行的 不良资产率最高，问题最为突出。而农信社的不良资产率则多数在 50％以上，在某些省份甚 至高达 90％以上，这一比例远远高于四大国有商业银行的比例。目前中国有 3.5 万多家农村 信用合作社，历史积累的坏账许多人均认可的数据是 5000 亿元（新华网，2003 年 8 月） 。目 前的共识是：银行和农信社的呆坏账集中沉淀了中国经济改革和转型的成本。 其次，资本市场中存在的问题。一方面资本市场发展不足。尽管我国从 80 年代末，90 年 代初就开始发展资本市场，但直到现在，我国的资本市场在国民经济中的份额仍然非常小， 截至 2001 年底，中国上市公司股票市值占国内生产总值（GDP）的比例为 45％；若按流通股 市值计算，其比例只为 15％。而在 1999 年，美国股票市值占 GDP 的 166%，中国香港为 300%， 发展中国家股票市值占 GDP 比重的平均水平也达到 67.3%。从这层意义上讲，我国股票市场 的规模上升仍有空间。另一方面我国资本市场中投机盛行。我国股票市场中上市的 1200 多家 公司基本不分红，股票持有者基本上是以短期炒做的投机者为主，他们依靠股票价格的涨跌 来赚钱，中国股市的换手率非常高，据统计 1994－2001 的 8 年间，我国沪深股市的平均换手 率为 504.7％，相当于一年换手 5 次，比发达国家和其他发展中国家的换手率高数倍（林毅夫 2003a） 。而且，在这一两年挤压泡沫的情况下， 2002 年本利比，即市盈率还特别的高，沪深 两市的市盈率高达 45 到 55 倍， 远高于发达国家的 20 倍左右 （上海证券报 2003 年 1 月 23 日）， 股市泡沫的存在确乎无疑。 上述问题当然不能被忽视，应该采取有力的措施来治理，对于这些问题的解决国内已有 许多研究和讨论，在此不再赘述。2本文将就较受到学术界和决策界忽视，但对我国经济的健 康、快速、持续发展同等重要的金融结构问题进行一些分析。 讨论金融结构何者为适的问题，需要了解金融体系在经济发展中的功能。众所周知，没 有现代化的金融体系，就没有现代化的经济。但是一个金融结构中需有何种制度安排，以何 种安排为核心是最合适的呢，则需由实质经济的特性来决定。由于实质经济活动对金融服务 的要求是多种多样的，而不同的金融中介及其所代表的融资方式在金融服务方面具有各自的 比较优势。随着经济的发展，一个经济中的要素禀赋结构与比较优势将会发生持续的改变， 2 对现有的银行和股市中存在的问题的原因和解决办法的讨论，可参考北京大学中国经济研究中心经济发展战 略研究组，中国金融体制改革的回顾和展望，北京大学中国经济研究中心讨论稿 NO.C2000005， 2000。发表 于《经济研究参考》2001 年第 85 期，2-32 页 3 从而产业结构和实质经济活动的性质也就产生了相应的变化。若抽象掉政府干预等其它人为 外生因素的影响，一国的金融结构应主要内生于本国的要素禀赋结构和产业、企业结构。随 着要素禀赋结构和产业、企业结构的变化，金融结构也必须发生相应的变化，以适应不同产 业和企业的融资要求。最适宜的金融结构就是能够最大地满足经济中最具有竞争力、资金回 报率最高的产业和企业融资需求的金融结构。伴随着实质经济中最具有竞争力、资金回报率 最高的产业和企业结构的变化，金融结构所发生的相应变化就构成了不同发展阶段最优金融 结构的演化路径（林毅夫 1999） 。 按照金融结构中的制度安排，金融可分为直接金融和间接金融，二者各有优势，互为补 充。直接金融主要是通过股市和发行企业债券融资，资金供需双方直接交易；间接金融需要 一个中介机构—银行，资金供给者把钱存到银行，银行再把集中起来的资金贷给资金需求者， 实现资金的再配置。但是银行也有大银行和小银行的划分。国内现在的情形是以大银行为主， 以股票市场为辅，而中小金融机构，包括中小银行以及民间的非正式的金融制度安排，如互 助会、民间的信贷机构等，则是被抑制的。 上述状况是否合适需要从金融体系的功能来判断。金融体系的功能有三个方面：一是把 分散的资金动员起来；二是把动员起来的资金进行合理的配置；三是帮助资金使用者和资金 拥有者分散风险。在评价一个金融体系是否合适时，需要了解三个功能中哪一个是最重要的。 我认为三个功能中最重要的是资金配置功能。这是因为资金配置的好，下期生产中的剩余就 多、资金的回报率就高，从而可以动员的资金就多了。即，资金的配置功能发挥得好，动员 功能就强了；同时把资金配置到最有效率的地方，风险就小了。因此，评价一个金融体系合 不合适，有没有效率，是否达到最优，最主要的是看其配置功能是否发挥到最好。 但是什么是好的配置呢？动员起来的资金配置到哪里是最有效率的呢？这需要看不同的 国家在不同的发展阶段，其生产过程中哪种产业，哪种产品，哪种技术在使用资金的时候能 有最大的回报。这基本上决定于这个国家所处的发展阶段的比较优势。比如，我国目前所处 的发展阶段的特征是资金相对稀缺、劳动力相对丰富，因此我们的比较优势在劳动力密集型 的产业或资金密集产业中劳动力相对密集的区段，把资金投到劳动力密集的产业或区段是回 报率最高的，而且这个产业或区段是最有竞争力的，并且风险相对来讲是最小的。劳动力密 集型的产业有一个特征，大部分企业是中小企业，需要的资金的规模比较小，因此它所需要 的金融服务是大银行这种金融安排很难提供的；同时，由于规模小，资金需求少，又不可能 上市。因此最合适的是一些中小型的金融机构，包括正式的，如中小银行，非正式的，如从 前城市和农村里面的互助会，民间借贷等等，这些金融安排正是我们欠缺的。 所以我认为，从发展的角度看，如何促进我国经济健康、持续、快速的发展，我们的讨 论不应仅限定于如何提高现有的大银行和农村信用合作社的功能，更重要的是要考虑如何培 育发展能够服务于现在最有活力的中小企业的金融制度安排，包括中小银行、小额信贷